皇後一番話頓時語驚四座，全場鴉雀無聲。

皇後要保媒？就等同於要賜婚啊！

姚啟明與老夫人急忙起身，走出來跪拜在地。姚初晴四姐妹也跟著出來，跪下來。

皇後保媒，這是好事，也是壞事。姚啟明跟蕭玉清有不能對外言說的合作關系，對太子一派也並不完全拒絕，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。有人把他當成墻頭草，也有人說他處事公正無私，不偏不倚。

谷妃上門替蕭玉清求娶的事，在座的這些人家，誰人不知？而姚啟明拒絕了蕭玉清，就算此事只是蕭玉清一廂情願，但被皇子看中的姑娘，誰家有那麽大的膽子還敢上門結親啊！

皇後此舉就相當於在幫姚啟明。不管後宮之中，貴妃娘娘如何壓皇後一頭，但皇後畢竟還是皇後，她當眾說出來的話，貴妃娘娘敢反駁反對，那就是在打皇帝的臉。

貴妃娘娘再得寵，也不敢如此放肆吧？

不管眾人心中如何想，姚啟明與老夫人心中也是百轉千回，因為皇後問的是老夫人的意，所以姚啟明也不敢冒然開口接下。而老夫人不知道朝堂之中風雲疊變，只知道姚啟明連蕭玉清都拒絕，這皇後開口，她們應該也不能隨便應下，否則就是在給姚啟明在朝堂上樹敵。

可是距離太遠，老夫人看不到姚啟明的神色，猜不到他的意思。她心中惶然，袖子一動，她微微偏過頭，原來是姚初晴拉了一下她。

姚初晴道：“祖母，應下來。”

“老身多謝皇後娘娘厚愛，如此大善！”老夫人跪拜在地，高聲吟誦。

皇後輕輕一笑，掃了一眼貴妃娘娘，餘光也沒有錯過她下首座位上微微沈臉的蕭玉清。

算姚家的老太婆識時務。

最高興的莫過於姚苑麗了。皇後替姚初晴保了媒，自己最大的威脅就消除了！皇後與貴妃娘娘不對盤，蕭玉清與太子是死敵，皇後要保的媒絕不可能是蕭玉清。不管是要把姚初晴指給誰，對她而言都是好消息。

姚錦馨也笑了起來，跟姚苑麗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，祈禱著皇後最好把姚初晴指給一個傻子瘋子，姚初晴過得越慘，她們心裏越高興！

忽又聽到老夫人道：“老身還想腆著臉求個恩典，不知娘娘要替哪位公子保媒？”

大家都把耳朵豎了起來，對啊，皇後要給誰保媒？誰這麽大膽子敢跟蕭玉清搶女人？美人恩不好消受呢！不知道他有沒有命活到成婚的那一天。

皇後笑，“老夫人還怕本宮保的媒委屈了姚大小姐不成？”

一時間就有命婦們配合地發出笑聲，似乎在笑老夫人太不識擡舉了。

“回皇後娘娘的話，”姚初晴盈盈一拜，身姿優美，俯仰之間仿若行雲流水，“祖母是怕臣女不學無術，委屈了那位公子。”

有人哧的一聲笑，還從來沒有聽說自己說自己不學無術的，這女子還真有自知之明。

姚初晴接著道：“臣女相信，能讓娘娘看中的人，必定有過人之處，娘娘憐惜臣女，才給臣女保媒。因此，臣女也想向娘娘求一個恩典。”

這求恩典還求上癮了嗎？

眾人也不知皇後這是一時起意，還是早有打算，聽姚初晴那樣說，又想笑。能讓皇後看中的人有過人之處，那你姚初晴是哪一點過人能入皇後的眼？

皇後笑得雍容得體，“你說說看想要什麽恩典。”

“臣女想求的恩典是，娘娘保媒的對象能否由臣女自己來選？”

“嘩……”一下，這話就猶如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，命婦們面面相覷，該說什麽好？

姚府的家教就是如此嗎？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她竟然要自己選對象？還是在文武百官面前，這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！

姚相的正妻去世了，後院沒有人打理，女兒們的教養實在也太差了！

前不久還在聽說，老夫人要給姚相續弦，這事怎麽又不了了之了？

唉！後院無人，實在是不行呢！這姑娘太不知天高地厚了，皇後保的媒還敢如此放肆，那天下還有什麽事是她不敢做的？

以後姚府姑娘們的親事，一定要保持距離才是！

老夫人雖不會猜在場人的心思，但看到那些夫人們嘲笑、鄙夷的神情，臉色就變了——姚初晴今日怎地如此不懂事！

姚初晴不管別人怎麽想，她只想為自己爭取，不願自己的婚事淪為旁人博弈的籌碼，亦不願把自己的幸福交由別人主宰。

“皇後娘娘，臣女幼時體弱多病，耽誤了學業，論才情、女工，定比不過在場的其他小姐，臣女怕娘娘為臣女挑選的人家，門檻高，才學亦高，辱沒了對方。更怕兩人學識不對等，成婚後變成一對怨偶，這樣就太對不起娘娘的一番美意了。”

“因此臣女早就下定決心了，要找的人家，不必大富大貴，要找的夫君，不必學富五車，只求他正直善良，翁姑和藹慈祥即可。因此臣女想，有朝一日臣女找到這樣的人了，再來求娘娘賜婚可好？”

姚初晴娓娓道來，臉上帶著大方得體的笑容，並不像尋常女子那樣，在談到自己的婚事時，便扭捏作態，倒讓在場一半命婦們的心都軟了下來。

大家都是從青蔥少女的年紀過來的，情竇初開時，誰心裏對未來的夫婿沒有期許？姚初晴所求的，她們也曾在心中祈禱過，只不過有些人幸運，得到了想要的，而有些人得不到想要的，並漸漸變成了自己都不認識的人。

皇後臉上的笑意慢慢隱了下去，老夫人的心就揪成了一團，她怎麽也沒想到，素來懂事的孩子竟說出了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。

老夫人跪拜在地，請罪：“求娘娘恕罪，孩子不懂事，都是老身沒有教導好。童言無忌，還望娘娘勿怪罪！”

又斥責姚初晴：“還不快向娘娘磕頭認罪！”

姚初晴卻只笑道：“能得娘娘保媒，是臣女三生有幸。可結親不是結仇，娘娘也希望保的媒能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吧？這樣才不枉費娘娘美意，對嗎？”

“膽量不錯，敢當著朕與百官們的面，說出這樣一番話。話也有理，皇後不如就成全了這孩子。”

高座之上的皇帝竟然開口了，還是替姚初晴說話！這可是莫大的殊榮，姚啟明今日出來的時候，是燒高香了吧？

姚初晴也沒想到竟然能得到皇帝的讚同，她大喜過望，連呼萬歲，“臣女謝主隆恩！謝皇後娘娘成全！”

皇後的臉色一僵，她這還真是白忙活一場。下面的人沒有看到貴妃娘娘與皇帝的小動作，她這麽近，可是一點不落的看在眼裏了。

她掃了一眼看似平靜的蕭玉清，然後道：“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個有福的，皇上都如此說了，本宮還能駁了你不成？”

姚初晴又再次拜謝。

有人嫉妒得眼睛都發紅了。

皇後又道：“你求本宮賜婚，若本宮看不上的男子，可能駁回去？”

“啊？”姚初晴做茫然無措狀，眉眼間便有了幾分小姑娘的嬌憨，讓人忍俊不禁。

“敢問娘娘，您看不上的男子長什麽樣？”她呆楞地，眼巴巴地問。

“撲哧……”皇後忍不住笑出來，螓首輕晃，“皇上瞧瞧，這副神態像不像小七？”

皇後口中的小七，是七公主，雖排行為七，卻是皇帝的第一個女兒，是皇後宮裏的一位宮女所生，養在皇後名下的，受寵程度不下於皇子。

這位公主去年已經嫁人了，有了身孕，不過胎象不穩，都在公主府裏養著，輕易不出門。

皇帝笑著點頭，“是有點像。”

帝後都如此表態了，眾人自然是連聲附和，誇獎起七公主如何如何了。

說笑了一會，皇後才道：“本宮逗你呢，本宮只賜婚，不管你看上什麽人，哪怕對方是個乞丐，本宮也力排眾議為你做主。這樣你可滿意了？”

“滿意滿意！多謝娘娘！”姚初晴更欣喜若狂，像個完全不懂規矩的人般，呯呯叩著頭。

皇後的笑也露出幾分真心，正想開口再說點什麽，就聽到席間一個清冷的嗓音道：“皇後娘娘可說錯了，姚大小姐當日得正慈法師批過命格，說她是大富大貴的命，怎麽會給自己挑個乞丐？”

福安長公主的聲音。

滿座皆驚，姚初晴竟然得正慈法師批過命格？這可了不得！聽說當年皇後還待字閨中時，曾去求正慈法師替她算一卦，而法師拒絕了！

姚初晴這一舉可是連皇後都越過去了，皇後這下會如何處理呢？

眾人前一刻還是羨慕姚初晴走了狗屎運，現在又悄悄為她捏把汗，目光再次聚焦在姚初晴身上。

剛剛以為危機過去了，才落座的姚啟明與老夫人又再度站了起來，跪到一旁。

皇帝問：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
“三年前啊，皇兄。當時姚相的正妻林氏過世，聽說姚大小姐是數次哭暈在棺前。等林氏出殯之後，姚大小姐就好似換了個人似的，身體慢慢好了，去了一趟相國寺，就得到正慈法師批命。至此之後，姚大小姐的日子過得還真是順風順水，半點坎坷也無。”福安朗聲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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